給你焚身的烈焰,也給你入髓的冷冽,深雪愛情風暴,顛狂而絕艷,如果你敢愛能愛想愛,請即進入風暴圈……

 
 

什麼樣的愛情才叫獨一無二?願意愛妳愛到死、為妳自殺,這樣算不算?


她愛過別人,卻逃脫不了被拋棄的命運; 有人深愛過她,但她就是無法奉獻出完整的自己。
愛情,真的只能在愛與被愛之間,選一條路走嗎?
她曾經是這麼想過的,
但一切就在她收到那封粉藍色的遺書、 在那個陌生男人為她自殺之後,變了……

她是個寂寞的女人。她內心渴望被愛,卻又厭倦平凡單調的戀情,因此她身邊雖不乏追求者,卻依然感到空虛。直到有一天,她收到一個陌生男人留給她的遺書,信中愛的告白使她貧乏的感情世界不但平空冒出了一個已死的『愛人』,還有一個他留給她的九歲小女孩!究竟那個男人是誰?又為什麼要為她而死?她決心要找出一切問題的答案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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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在中環看見我,可以喚我一聲『阿乳』。
我的名字是王乳,二十四歲,五呎六吋高,一百零五磅,單眼皮高鼻子尖下巴,不算漂亮,而且很瘦。
我喜歡我的名字,父母將我取名為『乳』,為的是希望我一生快樂,猶如乳臭未乾的小孩。
我不知道我的生活算不算『快樂』。我大學畢業,現職某投資公司的人事行政部助理經理。工作三年,換了三份工作,沒有升過職,每次換工作的時候都不忘在求職信上要求加薪百分之十。我獨居,姑母移民後我搬到她覺士道的房子去,薪水全數用作吃喝玩樂和清還信用卡欠款,不用供養父母,亦沒有兄弟姊妹。
生活尚算舒適。然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快樂。
我沒有男朋友,但很想有一個。
五年前我談過一次戀愛,對象是大學同系同學,我們主修經濟。他很高,六呎一吋,很健碩,但鼻子頗大,說不上英俊,個性很『無所謂』,對朋友很好。跟他來往了九個月,他是第一個跟我上床的男人,我亦是第一個跟他上床的女人。九個月後他愛上了一個中五的女生,也就忘記了我。
我很傷心,沒料到他會那樣,說走便走,無情而且乾淨利落。我坐在他宿舍內的床沿,問他究竟有沒有愛過我,他想了想,然後認真地回答:『沒有。』
我倒抽了口涼氣,再問:『那麼,你為甚麼與我一起?九個月的日子不算短。』
他把臉別到窗前,隨即又轉回來,皺了皺眉,吸了吸鼻子,似乎面有難色。他說:『想跟女孩子上床。』
我全身發軟。
他再加一句:『從沒試過跟女孩子上床。』
我瞪著他,臉上沒有甚麼表情。他原來只想為自己破處男之身。
我看了看自己那雙線條並不優美的膝蓋,再看看倚在床背的他。我問了:『那你愛她嗎?』
他微笑。『是的……大概是吧。』
我咬著唇,感到很羞恥。我想,我有一點愛他,但他卻毫不愛我。當時我的心情很難受,腦海中浮現了『洩慾工具』四個金漆大字。
五年前的十九歲,大學經濟系一年級女生,成為了同系六呎一吋高男同學的洩慾對象,非常安全的吹氣娃娃。
想起了跟他口交的場面,想起了他的那話兒,忽然,俯身想吐。
我撐起身,禮貌地說再見,努力地鎮定自己,放輕腳步走出他宿舍的房間。
很難想像,別人居然可以這樣對待自己。

那個夜裡我返回姑母的家,從房間的抽屜中掏出數十款不同顏色和形狀的鈕扣,從床底翻出了蒙塵的破鏡。
雙手捧著鏡,我呼出一口氣,吹開蒙著鏡面的灰塵,那被鈕扣裝飾了一半的鏡框,也被細心拭抹開來。心情是不合理的平和,我甚至望著鏡框,對它說:『鏡呀鏡,鈕呀鈕,久違了。』
我一向有收集鈕扣的習慣,從母親的舊衫上拆下來。有時候我買衣服時也以鈕扣的可愛別致程度為標準,以求有一天衣服舊了不再穿了,還有點點『屍骨』遺下。我自十一歲起收集鈕扣,一顆一顆地儲起來,到十九歲的時候,沒一千也有九百顆。當我無聊沉悶時,我會蹲在床上把鈕扣逐一放進口腔內,試圖猜測口腔的容量。通常塑膠質料的都帶有如一片片蔗糖般的冰冷潤滑和清甜感,金屬的咬在牙縫內有種奇異的觸電感。曾有一次我總共含著三十四顆小型鈕扣,兩邊腮幫都給鼓得脹脹,形狀凹凸不平。我走到鏡前看,除了為口腔的闊大程度感到驚奇之外,亦訝異於自己不讓鈕扣吞下肚子的能力。
日子持續地無聊,總不成每天把鈕扣吞吞吐吐。中七那年我看到《NON-NO》的室內家居特輯,內容介紹如何利用家居廢物。想著想著,便把掛在浴室的舊鏡拆下來,興致勃勃地把鈕扣貼在鏡邊,開始我的第一件手工藝創作。
入大學之前我已完成一半,後來結識了男朋友,便自然地停止一切個人活動。若不是失戀,完成了一半的勞作肯定永不重見天日。
我用紙巾抹掉手上的汗,把鼻尖碰在桌面上,像個瞎子似的挑選下一顆貼往鏡邊的鈕扣。要一顆藍色的吧,然後再貼那顆星星形的。我曾經有過一顆石頭形的,後來不知怎地失掉了。
俯身瞇眼抬頭塗膠水貼在鏡上,動作簡單重複毫無難度。然後,一股淒酸湧上心頭。我噘了噘嘴,淚就那樣流了下來,像是非常必要地哭一般,落得很急很淒涼,像是要一次哭個夠似的。不到十秒,視線模糊了,手也不住顫抖,指頭拈著那顆星形鈕扣,給強力膠包住了,失掉了星星的形狀。
只哭過那一次,我訝異自己的強悍。按道理,我並不是這樣堅強的人。後來我才知道,那次的創傷並非我想像那般微弱,它只是以另一個方式存在,隱瞞著我,偷偷地成長。
我總是夢見他。夢見他把我遺留在天星小輪上,任由船開到無窮無盡;夢見他把我的衣服脫掉,然後把我推出崇光百貨公司外的人行道上。
只是一次的戀愛,如果我有七十歲壽命,這一次九個月的戀愛只能佔上我人生的1.07%。但放不開就是放不開。

─ 本文摘自深雪《櫻桃街的禮物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