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學剛畢業,年輕貌美,身材姣好,懂得撒嬌,慷慨地使用女人的本錢,每一樣都是對付男人的上等武器,應付中年微禿、色慾薰心的趙良棟更是綽綽有餘。
『是嘉珊幫妳說話,不然有得妳好受。』
『嘉珊溫柔,嘉珊心腸好,泡的茶又香又濃。』趙良棟支開朵麗,坐在座位享受楊嘉珊端來的私家茶,唯恐沒人聽見大聲地誇獎她。
『那個瘋豬哥,看到穿著露一點的女人,口水就快流到地板。』
『喝茶?我看他是想喝奶吧,眼睛死盯著楊嘉珊胸前的那條大水溝,恨不得整顆頭放進去刷洗。』
午休時間,幾個女同事拉著朵麗到公司附近的簡餐店,七嘴八舌批評起經理,罵夠了這隻急色鬼,跟著自然是大肆批評她們眼中的狐狸精楊嘉珊。主攻手是秀文、家欣,其他人照例擔任附和搭腔的角色。
『那個臭禿頭也要,她還真是隨便,是男人都通殺。』
『富家女幹嘛來擠我們這座小廟。穿的、用的,哪件不是超過我們一個月的薪水?命這麼好,跟我們這種凡夫俗子坐在同個辦公室,她都不覺得委屈嗎?』
『聽說她從大學起就被包養,富家女是自己吹噓的。』
秀文、家欣妳一言我一語對楊嘉珊的人身進行殲滅性攻擊,否定她的人格,好像她是自己殺父殺母的仇人,非將她徹底挫骨揚灰不可;可是平常在公司和嘉珊最有話聊的卻也是她們兩位。
躲在背地中傷,然後回去繼續對她嘻皮笑臉,維持表面的和諧,還說這叫做人情世故,朵麗否定這樣的邏輯與舉動;打著為她出氣的名義,行排擠他人之實,朵麗更嗤之以鼻。
客觀上,嘉珊的種種作為,著實引人非議。初進公司,仗著美貌得到主管、男同事們青睞的優勢,任意地遲到早退,公然地推諉工作,毫無倫理觀念,漠視前輩指示的囂張行徑,在大家同工同酬的前提下,的確令人生厭。
朵麗可以忽視嘉珊所有惡劣的行徑,朵麗相信就算人再壞,只要沒有惡意侵犯到自己,她能選擇當作聽不到、看不見、偶爾跟著大家八卦笑笑談論,冷淡的處理即可。
但是嘉珊不同,朵麗發現自己生理嚴重的與她不合。
嘉珊一靠近朵麗,噁心、頭暈、腹痛的症狀就會陸續降臨。當嘉珊親暱叫喚她:『學姊。』輕微地和她身體接觸,即使是手背不小心的碰撞,也會使她手腳發冷、四肢無力。而見鬼、被詛咒也不過如此。
醫生告訴朵麗:『心理的排斥造成生理機能上的困擾相當正常。看來妳非常非常厭惡她。』
『不,她第一天上班,半句話都沒說,光是衝著我笑,我就感受到一陣陣陰風吹過,整個背脊發涼。後來,情況惡化,簡直是一發不可收拾。』儘管朵麗極力辯解對嘉珊並沒有成見,但醫生只是一笑置之,要她盡量讓自己放輕鬆一些,學著坦然接受必須和嘉珊相處,這既成無法更改的事實。
『我真的沒有說謊。唉,算了。』怕醫生懷疑她的精神狀態,逼她轉到精神科就診,朵麗不敢繼續堅持己見。
『有多遠就離她多遠。』為了維護身體健康,抱持著能躲則躲,躲不過就裝傻充愣的原則,所以關於嘉珊的是是非非,朵麗一概作壁上觀。但今天環顧圍繞自己四周的同事,都是打著為她叫屈的旗號而來,她不得不做些反應。
『妳倒是說說話,別把一肚子氣悶在心中,我們看了會難過。』秀文、家欣將朵麗的沉默,看做是有苦難言。
『天啊,快要上班了,今天我請大家吃飯。』朵麗顧左右而言他,拒絕做任何回應,搶過帳單到櫃台結帳,她選擇花錢消災,加緊腳步離開這是非之地。因為朵麗早已決定對嘉珊採取無底線的讓步,又何須他人心疼、抱不平。
『妳喔,心腸太軟,難怪那個爛女人欺負妳。挺起腰桿反擊啊,我們統統站在妳這邊。』秀文一把拉住朵麗說。
鬼也知道秀文、家欣使的手法是『鷸蚌相爭,坐收漁翁之利』。身為職場老將的朵麗自然心知肚明,『妳們誤會嘉珊了,她其實很好相處,我十分欣賞她。』她四兩撥千金,巧妙迂迴地繞過陷阱,讓這群三姑六婆瞬間啞口無言。
眼見秀文、家欣兩人再也變不出新的挑撥伎倆,朵麗內心大呼:『萬歲!』以為從此由困境裡逃脫,卻沒發現命運的烏雲,已經趁她不注意的時候,悄悄聚集,一轉眼就遮住她前方那條叫做未來的路。
*
『葉朵麗,有訪客在會議室等妳。』回到公司一出電梯口,便撞見要外出的趙良棟,他一一交代下午的工作後,才轉告有人等候她許久。
『誰會來找我?』朵麗納悶。
不會是家人或朋友。她熟知趙良棟龜毛挑剔的個性,即便有急事,一律交代親友打電話聯絡,或傳短訊、語音信箱留言,她再想辦法溜班聯絡。
『還會是誰?』
搔著後腦勺,朵麗滿臉疑惑地來到門口,謹慎地推開會議室的玻璃門,半個頭伸進門縫第一個見到的人,居然是嘉珊,嘉珊背對她坐在椅子上,一聽到門把轉動聲,右腳流暢觸地扭動立即旋轉椅背,直接與她面對面。
『學姊,妳是回火星去吃家鄉菜嗎?妳朋友等妳好久囉。』
─ 本文摘自 黃願 新書《剪刀•石頭•布》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