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.

 

『痛!』祺祥吃痛哇哇大叫,疼痛讓他抓在煞車的十根手指頭往內縮,車子像是被定格突然在半路停住,這一下害得交通瞬間大亂。

『會不會騎車啊?知不知道下雨天這樣很危險!』

『幹××……要耍帥去沒人的地方耍,別擋在路中央!』

『找死!』

從車旁呼嘯而過的機車群,留下了眾多不堪入耳的穢言穢語。

『妳剛做了什麼?』祺祥的問題,針對的是他感受到的吻。

『掐你。』朵麗故意裝傻。

『掐我之前?』他繼續逼問。

『用手指摸索定點預備掐你。』明知道祺祥要的答案在哪,她就是不說。

『就這樣?』

『不然你以為我真的會親你嗎?哦,有人害羞囉!』

『哪有?』

『有,韋祺祥的心跳像平交道的燈號,噹噹噹……響不停。』

朵麗頑皮的戲弄,就等著祺祥回嘴反擊。但他只是口中喃喃自語說:『真的耶!』學著平交道的燈號重複規律地:『噹噹噹……噹噹噹……』接著騰出左手,將攬在腹部朵麗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。

『為什麼我的心會像這樣子狂跳不止?』祺祥憨憨地問。

這個動作嚇呆了朵麗,因為她發現祺祥的心跳頻率居然經由手心影響了自己的脈搏跳動,她的人像是麻痺了似地,手動也不動地停留在祺祥的胸前,嘴巴驚訝地大開,卻吐不出半句話。

『妳怎麼了?』祺祥問,朵麗的異狀與沉默都讓他擔心。但無論祺祥如何追問,朵麗一律拒絕回答。

人會拒絕作答,只會出現在三種情況:

一、不知道。

二、不想說。

三、不能說。

朵麗的選項是先三後二。

不能說出自己竟然失去理智,糊裡糊塗吻了一個初相識、小自己九歲的男孩,還為了他胸口小鹿亂撞。不想說,是害怕會錯意,往臉上貼金,恬不知恥地以為祺祥也為自己而怦然心動。

市場裡的媽祖廟臨時舉辦活動,從各地來的香客在祭神典禮完畢後,像紅火蟻般朝附近的攤販一擁而上,放眼所及處處人山人海,店家小販攤攤爆滿。別家是樂得生意興隆,朵馨卻是哭喪著一張臉。

『姊,我愛你。』看見朵麗回來,朵馨激動地摟住她,『你可以滾回去了,大學生連大腸跟粉腸都會搞錯,兩桌客人點的菜也記不住,端個兩碗麵就喊燙,不中用的東西。』再回頭對著男友猙獰不屑地說。

『人家肯來幫忙就謝天謝地了,別苛求太多。』安慰朵馨,朝她的小男友微笑表示謝意。朵麗從容繫上圍裙,拿起菜刀,看著櫃子上夾著的點菜單,手起刀落依照順序剁著小菜。

『我瞭,但就是氣。』朵馨撈著在熱鍋裡翻滾的麵條,憤慨地數落男友,像是恨不得將他扔進鍋子中汆燙。

小男友覺得臉上無光,識相地走遠,卻消減不了朵馨的怒氣,『走得越遠越好,有空再聯絡,有緣再相聚。聽清楚,我的通訊錄從今不再有你!』直到男友消失,朵馨才重展笑靨。長筷子纏攪著一坨細麵,唰、唰、唰,麵糰隨著手勁在網上彈跳,邊甩掉多餘水分,邊發洩她滿腔的怒火。

『姊姊,那個帥哥是誰?』等情緒平復後,朵馨這才發現攤子多了一個英俊又勤快的新幫手。

『媽啊!姊,妳什麼時候長這麼大!』祺祥的帥氣令她驚豔,但撞見自己姊姊的前所未見的高聳胸脯,更令她驚嚇不已。『衣服、褲子,還有我的墊子。好啊,妳這騷貨,不過為了他值得……物超所值。』朵麗的打扮贏得朵馨嘖嘖稱讚,她卻擺出一張臭臉當作回禮,高舉著菜刀要朵馨閉嘴,生氣的樣子活像一個母夜叉,但臉上泛起的紅暈卻洩漏了她內心的喜悅。

外頭的大雨,阻礙了香客們返家的路,上門的客人一波接一波,兩姊妹忙到沒有空檔繼續鬥嘴。幸虧有祺祥在,否則兵荒馬亂的,縱使她們一人再多一雙手也應付不過來。總算老天有眼,一個小時後雨勢緩和,香客紛做鳥獸散,她們才得以喘口氣、聊個天。

『姊夫。』等最後一桌的客人結完帳,朵馨湊到正在收拾桌面的祺祥身旁,親暱地叫喊著他。

『乖!但不要亂叫,妳姊姊會生氣。』祺祥態度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,變得斯文靦腆,朵麗一時看傻了眼,想抗議舌頭卻打了結。

『你們在一起多久了?』

『八個月,她覺得我醜、難登大雅之堂又帶不出門,所以遲遲不肯給我一個名分。』祺祥用略帶委屈的口吻說著。

『你……醜,那我剛剛分手的男朋友不就是隻半獸人?』朵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。

『韋祺祥,你再瞎掰,當心我把你砍成八塊。』朵麗從砧板抽出閃亮的鋼刀,握在手上交叉揮舞,打算以此威脅祺祥。但幾尺之外的兩人根本不理會她的恫嚇,他們熱絡地交頭接耳,又是推肩又是擁抱的,一副惺惺相惜、相見恨晚的模樣。

『葉朵馨,妳到底是誰的妹妹?』

─ 本文摘自 黃願 新書《剪刀•石頭•布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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