給你焚身的烈焰,也給你入髓的冷冽,深雪愛情風暴,顛狂而絕艷,如果你敢愛能愛想愛,請即進入風暴圈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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錫勿以地主不滿意柏沙拿頓質疑他,於是故意語帶輕蔑。『我原本考慮要居民付出糧水才能參觀這次祭祀呀!要知道,活人祭祀,活生生地把處女的眼睛挖出來奉獻,是多麼惹人觸目的事!』 柏沙拿頓的眉頭皺連在一起。『你把生剮自己的女兒當成表演?』 錫勿以地主把手按在肥胖的胸膛上微微欠身,裝出一副抱歉的模樣。『將軍二公子並不明白父親要犧牲女兒的心情!然而話說回頭,養她育她,她也要對家人有點回報。』 說罷,錫勿以地主轉身便走,拋下一個怪責柏沙拿頓太多管閒事的目光。 將軍隨後教訓了兒子一頓,他說:『正義感並不是看不順眼伙伴的行徑,你要記著,你必須與伙伴同一陣線才能達成目標。錫勿以地主有他處事的方式,用不著你干涉。』 柏沙拿頓鼓著氣說:『那種做法太殘忍。』 將軍不再與兒子爭拗下去,他明白柏沙拿頓的個性,這大男孩善良、富正義感又固執,只要認為是對的事就不肯屈服,他只能任由柏沙拿頓慢慢接受奉獻地主家三小姐的事實。 柏沙拿頓在軟床上徹夜難眠,他發現,他完全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,那根本不是人活的世界,殘忍又原始,野蠻不講理。把可憐的地主三小姐想了又想之後,他完全無法安樂。他如天使般的心靈忍受不了錫勿以地主的兇殘。 柏沙拿頓離開床鋪,他提著蠟燭往外走,迂迴地走了許多路後,他看到廚房外的小房間內有燈光,柏沙拿頓走前去,原來是雲睛在那房間內提著燈。她正仔細觀看一具小巧的人形棺材,柏沙拿頓的燭光映出搖晃的影,雲睛知道背後有人,於是便轉過頭來。柏沙拿頓與雲睛打了個照面,愕然地看著這名命運悲慘的小女孩的天真笑臉。 幹嗎?她仍然在笑? 柏沙拿頓跪下來,定定地注視雲睛。 微弱的光線照亮出兩張青春的臉,十三歲的臉與八歲的臉對望,一同為著對方的容貌訝異。 雲睛的右眼反映出柏沙拿頓的精緻漂亮,深棕色短髮、濃眉、蔚藍圓大的雙眼、秀麗的鼻子和嘴唇。在蜜糖色的皮膚襯托下,這張大男孩的臉居然透露出小女孩的美。 柏沙拿頓如海洋的雙眼內浮沉著雲睛的蒼白和脆弱,她比一般的埃及女孩子要白和瘦,她的鼻子很高而嘴唇閉得緊緊的,健康的右眼是一種沉靜的深棕色,左眼被鑲有寶石的眼罩遮蓋著,這寶石眼罩與她的五官氣質毫不吻合,眼罩看來邪異、殘酷、不安,然而,她的小臉像一片最單薄的瓷器那樣無助,那樣容易破碎。 柏沙拿頓的藍眼睛滿載了惻隱,他多麼想拯救她。 雲睛禮貌地問他:『將軍二公子還未入睡?』 柏沙拿頓說:『想出來走走。三小姐,這是誰的棺木?』 雲睛興奮起來。『是不是很精巧?依照我的體形製造的!棺木上那張女孩子的臉比我更漂亮呀!父母花了許多錢請最好的工匠製造哩!』 柏沙拿頓靜靜地看了她許久,然後才說:『妳為著甚麼而快樂?妳的父母根本不愛妳。』 雲睛收起了笑臉,瞪大右眼看著他。 柏沙拿頓說下去:『他們有沒有威逼妳?』 雲睛輕搖小頭,說:『是我自願的,那是我的光榮。而且,他們說,我未必會死,如果我能熬過祭祀的痛,我便能活下去。』 柏沙拿頓問:『熬不過呢?如若因此死了的話,妳甘心嗎?』 雲睛點頭,右眼的眼神純美天真。『祭司說,我在死後會受到阿努比斯神的讚賞。我盼待死後的世界呀。』 柏沙拿頓的心很痛。雲睛純善如初開的小花,絲毫不明白人間險惡。 雲睛說:『二媽媽說,整個城鎮的小孩都未有過我所享有的榮耀,我的棺木是最名貴的!』 柏沙拿頓差不多要哽咽了。他說:『其他小孩沒有妳這副棺木,皆因他們全不及妳傻。』雲睛的右眼仍然那樣明亮無知,柏沙拿頓要深呼吸才能說下去:『妳知道嗎?他們如果愛妳,便不會如此犧牲妳。』 雲睛垂下右眼,長長的睫毛半掩著她的失措。父母的愛孰真孰假?她哪敢去想?哪有資格去判斷? 一直過著寄生般的日子,難得家人忽然和顏悅色。 柏沙拿頓問:『可以把眼罩拿掉,讓我看看妳的左眼嗎?』 雲睛怯怯地說:『不要吧......不好看......』 『讓我看。』他輕柔地命令。 雲睛仍在猶豫,她僵硬地沒動半分。 於是,柏沙拿頓便伸出手來挪下雲睛的眼罩。然後,他的心在一秒間靜止了。 這樣的一隻眼睛,必然讓她受了許多苦。眼白如泥水般混濁;黯淡無生命的眼珠呈現死屍綠色,那怪異的綠色內又暗藏零碎的白色,一點一點聚散不定,如同蠕動的蛆蟲模樣。 柏沙拿頓別過臉來,實在慘不忍睹。 就這樣,世上最深沉的悲哀都湧上心頭,他感應到發生過在她身上的所有悲慘。 完全不被愛......不被愛......無人愛過她。 命運以殘酷的手段對待一朵花。 這是一個品嘗不到愛的孩子,不知愛是何物。 頃刻,柏沙拿頓便淚如泉湧,他撲前去,抱住她哭。 被抱著的小女孩,感到身體軟軟地鬆懈下來。柏沙拿頓的眼淚滲進雲睛的肌膚內,立刻,她便領受到前所未有的觸動。 柏沙拿頓抱著她,而她在他的懷中睜開她的右眼。依然是同一個時刻,依然是同一幅景物,但重新張眼後,世上一切都蒙上一道愛意的柔光。 從來,無人為她的苦傷心過。 她單純,他比她更單純。 這樣子的單純,是多麼美麗的感覺。這二人,是這片土地上最美麗的人。 柏沙拿頓抹掉眼淚後,以大男孩有力的雙手捉住雲睛的肩膀,認真又富男子氣概地對她說:『我一定會保護妳!』 剎那間,雲睛的心很痛,她的小臉在他眼前變了樣,拉長下來,崩潰碎裂,她再禁制不了自己,瘋了般在這個關愛她的男孩面前嚎哭。 原來得到愛是這樣一回事;原來得到愛會令枯乾的心承受不了。 別人真心的關愛衝擊著她弱小的心靈。極度渴求愛,一旦領受了,卻又會如此手足無措。 她一直哭呀哭,多麼盼望可以哭至世界盡頭,內心的激動,怎樣流散也完不了。 她發現了,當他替她憤憤不平時,他變得無懈可擊的英俊;而她的內心,好比飄進天國般快樂。 她開始知道,她的人生最想要些甚麼。 她需要愛。 ─ 本文摘自深雪《女神門》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