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交友錄】
他從來不是一個正常的老師 李政益

他的課就好像是坐上歷史的時空機一樣,
帶你從紀元前到二十一世紀,
從文明發展的過程、知識領域的進展一直到後來的經濟與社會史觀,
如此一下子就穿越了時空與地理的界線,
把你從所知的智識一端又丟到了另一端……

●在黑夜中漫舞,還好找到了方向
『你覺得拉斯馮提爾的電影有趣的地方在哪兒?』
被問這個問題的時候,是在研究所入學口試的場合。剛開始聽到這個提問有些訝異,我才剛看到我崇拜的文學偶像,正在興奮得意之際,可是卻立刻有了嚴峻的考驗,我如果回答不出這個問題,不僅聖潔完美的形象會在一夕之間破滅,他問了我一個看似不知所云的問題,我研究所考試大概也會落榜。
正在掙扎之際,當時有點緊張的我想到了『在黑夜中漫舞』和『醫院風雲』,我把我對導演的運鏡、劇情流暢度、角色的扮演等想法告訴當時是面試委員的侯文詠,他聽了很有興趣,就和我像是聊天一般聊了很長一段時間,幾乎都已經忘了那是一個研究所考試的場合。就這樣我也不知道在當時聊了多少電影,講了我的電影網站有多少媒體專訪,整個口試的時間,幾乎都是我在和他在聊電影與編劇,其他五位口試委員只問了我名字和自我介紹,時間就到了。
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,原來研究所入學口試還有問這種問題的,我以為這是當時的主流,其他研究所口試就一概朝了這個方向準備,可是似乎他們不吃這一套,連提都沒提到,我主動提起,口試委員竟還回我說:『我們拉回正題吧……』
後來研究所放榜,我考取了北醫和只看筆試成績的台大,其他有口試的,一概與我絕緣。

●坐上歷史的時空機,思考遨遊實在過癮
結果我選擇北醫捨棄了台大,剛開始大家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,當時我對外的理由是說醫學人文這領域是個全新的方向,值得好好去探索,可是其實我只是想再找侯文詠老師繼續聊聊電影、聽他說故事。後來我當然沒有失望,他上課的時候講的範圍從文藝復興、東方主義到後現代,再從薩依德、布勞岱爾又談到李維史陀,也自黑澤明、拉斯馮提爾說到史蒂芬史匹伯,當然也提到老莊、魯迅、張愛玲與張曼娟等名家。
上他的課就好像是坐上歷史的時空機一樣,帶你從紀元前到二十一世紀,從文明發展的過程、知識領域的進展一直到後來的經濟與社會史觀,如此一下子就穿越了時空與地理的界線,把你從所知的智識一端又丟到了另一端,把你自己看似理所當然的認知重新翻攪過一遍,讓你自己咀嚼思考,是他上課最重要的精髓所在,也是最讓人覺得過癮的地方。

●問一個好問題,用一個迷人的觀點看世界
或許是興趣相近,總覺得和侯文詠老師講話特別投緣,剛開始每次找老師聊的時候他總是提醒我:『人生中,重要的是問對問題,至於解答,就不是那麼重要了。』當時為著碩士論文研究方向困擾的我有些不解,不知道老師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。後來有天看完一部經典電影『白癡』,一覺醒來後竟覺得豁然開朗。我們受的是每件問題都有正確答案的教育,一旦找不到解答就會遇到瓶頸,也容易鑽牛角尖,老師的一句話,解決了長久困擾我的問題。
後來很幸運的,老師答應成為我論文的指導教授,這是他的第一次(當然也是我的),身為侯老師第一個論文指導的學生,雖然寫出來的東西,現在已經差不多忘記了,可是給我的人生體驗分享與思想改造,才是讓我一直到現在都受用的。
一直到現在,如果有人問我說你從侯文詠老師那兒學到的有什麼,『問一個好問題,用一個迷人的觀點看世界』就是我的回答。

(本文作者為北醫醫學人文研究所碩士,目前在衛生署疾病管制局工作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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