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卡拉漢與吸血鬼

1

卡拉漢叔曾是撒冷鎮的神父,小鎮早已從地圖上消失,他也不怎麼放在心上。許許多多的概念,諸如現實等等,對他已無關緊要。

這位一度服侍上帝之人如今手中卻握著一項異教徒的物品,一個象牙雕的烏龜,龜喙上有裂痕,龜背上有個像是問號的刮痕,除了這兩處瑕疪之外,雕像可說是盡善盡美。

而且還有無窮的神力。他能感覺到手上有如電流穿過。

『真可愛啊,』他對站在身旁的男孩低聲說,『這不是龜神麻諸靈嗎?就是它,對不對?』

男孩叫傑克•錢伯斯,他繞了一大圈卻又回到了原點曼哈頓。『不知道,』他說,『那個女人把這叫作「徽像」,或許幫得上我們的忙,卻殺不死等著我們的惡徒。』他朝迪西小豬點個頭,自己也不明白『那個女人』指的究竟是蘇珊娜還是米亞。換作從前,他會說誰都無所謂,因為這兩名女性緊緊相連,但是如今卻大有差別。

『你會嗎?』傑克問卡拉漢叔,意思是你會挺住嗎?你會戰鬥嗎?你會殺人嗎?

『喔,當然。』卡拉漢平靜地說道。他把有著睿智的雙眼和刮痕的象牙烏龜放入了前襟口袋,和額外的子彈同在一處,又拍了拍他佩帶的那把槍,確定裝備齊全。『我會射到子彈耗盡為止,要是我在他們殺了我之前就用光了彈藥,我會……我會用槍托狠狠的揍他們。』

他話中的停頓十分短暫,傑克壓根就沒聽出來,但在那短短的停頓中,白界對卡拉漢大叔開口了。這是他十分熟悉的力量,打從小時候開始就知道的力量,儘管一路走來有幾年信心動搖,有幾年他對這個基礎能量的了解先是變得晦澀,後來逐漸完全喪失,但那段徬徨的歲月已不再,白界又是他的了,而且他衷心感激上帝。

傑克在點頭,說著什麼卡拉漢沒聽見的話。傑克說了什麼並不重要,另一個聲音──某種太偉大、不該稱作是上帝的聲音

(甘恩)

才重要。

這孩子必須前進,那聲音說道,無論此地發生了何事,無論此地如何陷落,他都必須前進。你在這故事中的戲份已將近尾聲,他卻沒有。

他們走過了一根鉻合金柱,上頭貼著一張『私人聚會,今日不營業』的傳單。傑克的小朋友仔仔走在兩人之間,高抬著頭,鼻子不停蠕動,露出牙齒。到了階梯頂端,傑克伸手到蘇珊娜──米亞從布來恩•史特吉斯卡拉那裡拿來的編織背包,抓出兩只盤子──

歐莉莎。他將兩只盤子互相敲擊,對著單調的叮叮聲點頭,說:『看你的了。』

卡拉漢舉起傑克從紐約帶出來如今又回到紐約來的魯格槍;人生好比一只輪子,人人都說託福。大叔把魯格舉在右頰邊,像個決鬥者。接著,他摸了摸前襟口袋,口袋因為子彈和烏龜徽像而鼓起。

傑克點頭。『我們進去之後,絕不能分散了,一定要靠在一起,仔仔夾在我們中間。三個一起行動。一旦開始了,就不能停。』

『不能停。』

『對。你好了嗎?』

『好了。上帝之愛與你同在,孩子。』

『也與你同在,大叔。一……二……三。』傑克打開了門,三人一同走入昏暗的燈光及濃甜的烤肉香中。

2

傑克步入自認絕無生還之望的所在,心中只記得羅蘭•德斯欽,他真正的父親,說過的兩句話:一是五分鐘之戰會繁衍出傳誦千年的傳奇;二是大限之日來臨時,未必得含笑而終,卻必須死而無憾。因為你的人生過得有始有終,而且總是為業盡力而為。

傑克•錢伯斯帶著滿意的笑睥睨迪西小豬。

3

神志如同冰雪般清澈,他的感官更加敏銳,非但嗅出了烤肉味,更嗅出了醃肉的迷迭香;非但聽見了自己規律的呼吸,更聽見了自己的血液沿著一邊的頸子流向腦子,又沿著另一邊流下心臟。

他也記得羅蘭說過,即便是最短促的槍彈,對置身其中之人來說,從第一槍到最後屍體倒地,都是漫長無止期的。時間有了彈性,不斷延伸,延伸到幾近消失的那一點。傑克當時曾點頭,似乎有所領悟,其實並不真懂。

但此刻他懂了。

他第一個想法是敵人太多──遠超過他們能應付的範圍。他的粗略估計是將近一百,絕大部分是卡拉漢叔口中的『下等人』。(有些是女性,但傑克毫不懷疑她們也高貴不到哪裡去。)而四散在這群人之間的,則必然是吸血鬼,他們比不上這群下等人肉感,有些瘦得像一把劍,膚色死灰,身體散發出隱隱的藍色靈氣。

仔仔跟在傑克腳邊,狐狸般的小臉神色凝重,喉中低低鳴叫。

飄浮在空中的烤肉味並不是豬肉。

4

只要有可能,我們之間保持十呎的距離,大叔──傑克在外面人行道上是這麼說的。在兩人接近領班台時,卡拉漢朝傑克右邊移動,保持著應有的距離。

傑克也告訴他儘可能放聲大叫,叫得愈久愈好。卡拉漢正開口準備高喊,白界的聲音又在他心中響起。只有一句話,卻足夠了。

徽像。

卡拉漢仍把魯格槍舉在右頰邊,這時他把左手探入了前襟口袋。他對眼前的一幕並不如他年輕的同伴般高度戒備,但他卻看見了很多:四壁上橘紅的電蠟燭,每張桌上的蠟燭囚禁在玻璃容器內,萬聖節似的橘,閃光的餐巾。餐室左邊有一幅繡帷,繡的是騎士與淑女圍坐長桌歡宴。室內有一股氣氛──卡拉漢不確定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的,各式各樣的導因太過微妙,難以辨識──彷彿人們激動過後情緒又平復了下來,比方說是廚房失了火,或是街上發生了車禍。

或是某位女士當街臨盆,卡拉漢想著,一面握住了烏龜。在開胃菜和主菜之間暫時停頓一下總是益氣健神的好事。

『基列地的業昧來了!』一個緊張、興奮的聲音喊道。不是人的聲音,這一點卡拉漢有九成的把握,嗡鳴的味道太重。卡拉漢看見某個人鳥混種站在房間另一端,身穿直筒牛仔褲、白襯衫,但從襯衫領口伸出來的頭卻披著光澤的暗黃色羽毛,雙眼就像兩滴液態焦油。

『宰了他們!』這個恐怖可笑的東西吼叫道,拂開了一條餐巾,露出了某種武器。卡拉漢認為是槍,但乍看之下卻很像『星際大戰』電影裡的玩意,叫什麼來著?光劍?電槍?

叫什麼都無所謂。卡拉漢的武器要精良得多,而且他想確定人人都看見。他把旁邊桌上的蠟燭杯等等掃落地下,像魔術師般把桌布抽掉,他可不想在關鍵時刻被桌布絆倒。接著,他跳上了一張椅子,又從椅子站上了桌面,動作之敏捷,換作一個星期前,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。在桌面上立定後,他把烏龜徽像舉高,手指托著烏龜平坦的腹部,讓大家瞧個仔細。

我大可哼點什麼,他想道,也許來首〈月光變成你〉(Moonlight Becomes You)或是〈我的心遺落在舊金山〉(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)。

這時他們進入迪西小豬只有短短的三十四秒。

5

在學校禮堂面對一大群學生的教師可以告訴你青少年即使剛洗過澡,打理得整整齊齊,渾身仍散發出他們的身體忙著製造的賀爾蒙氣味。無論是何種人,在壓力下都會散發出相同的臭味,而身體感官趨於敏感顛峰的傑克也在這裡嗅到了。在他們經過領班台時(他爸喜歡把這種地方戲稱為勒索中心),迪西小豬的客人只散發出微微的體味,就像是在一陣揮拳後又恢復了正常。可是角落那個像鳥一樣的傢伙吼叫之後,傑克嗅到這些顧客的氣味變得強烈,是一股金屬味,和血腥味近似,足可激起他的脾氣、翻擾他的情緒。對,他看見那隻崔蒂把桌上的餐巾掃開;對,他看見了餐巾下的武器;對,他明白站在桌上的卡拉漢是個活靶子。但這些都比不上崔蒂的嘴來得讓傑克擔心。傑克的右臂向後縮,準備投出十九個飛盤中的第一個,切斷那張嘴所在的腦袋,這時卡拉漢卻舉起了烏龜。

行不通的,他們不吃這一套,傑克想著,但這想法尚未完全成形,他就頓悟到這一套行得通。他從他們散發的氣味得知,好勇鬥狠的味道少了,而幾個從位置上緩緩起身的人──下等人額頭上的紅洞張大,吸血鬼的藍色氣息滲入,轉而濃烈──又坐了回去,僵直不動,彷彿在瞬間喪失了對肌肉的控制。

『宰了他們,他們是塞爾……』正喊著,崔蒂的嗓子突然啞了。他的左手──如果那種醜陋的爪子能稱之為手的話──碰了他那把高科技槍的槍托,立刻就挪開,眼中的神采似乎也消散了。『他們是塞爾……塞爾……』又一頓。接著這個半鳥半人的傢伙說:『喔,塞爺,你手上拿的東西是什麼啊?』

『少明知故問。』卡拉漢說道。傑克在移動,而卡拉漢牢牢記著這名少年槍客在外頭跟他說的話──只要我向右看,看見的一定是你的臉──也從桌上下來,跟著他移動,手中仍高舉著烏龜。室內的寂靜幾乎觸手可及,但──

但是仍有另一個房間。粗豪的笑聲、沙啞喧囂的叫喊──從聲音判斷是宴會,而且就在附近,左手邊,就在那幅繡著騎士淑女的繡帷之後。那後頭不簡單,卡拉漢想道,而且不會是只是一群麋鹿在打撲克而已。

他聽見仔仔的呼吸低沉快速,儼然一部小引擎。還有別的聲音。尖銳的嘎嘎聲,帶著低沉快速的滴答叫。這兩種聲音讓卡拉漢咬緊了牙關,皮膚冰涼。桌子底下藏了東西。

仔仔第一個看見逼近的昆蟲,立刻像隻發現獵物的狗般全身不動,舉起一隻爪子,鼻子向前伸。身上唯一在動的部位是鼻子上的黑色皮膚,先是向後扯露出了尖牙,然後放鬆,收起了利牙,之後又向後扯。

昆蟲繼續爬近,無論那是什麼,卡拉漢手上握的烏龜雕像對牠們都不具威脅。一個穿著有格子翻領的無尾晚禮服的胖子對著鳥人開口,幾乎是詢問的說:『他們走得進來,走不出去吧,梅曼。不是說……』

仔仔向前衝,咬緊的牙關間迸出咆哮,一點也不像是仔仔的聲音,倒讓卡拉漢想起了漫畫。

『不!』傑克一驚之下連忙大喊。『不要,仔仔!』

男孩這一喊,繡帷後的笑聲叫聲倏忽停止,彷彿繡帷後面的那幫人這時才意識到前面房間有什麼不對。

仔仔壓根不理會傑克的制止,連續咬住了三隻蟲。一片寂靜之中,咬碎甲殼的聲音異常清晰。牠並沒有把蟲子吞進腹中,只是把蟲子甩開,每一隻都有老鼠大小,每一隻都是頸子斷裂,下顎張開。

其他蟲子見狀紛紛退回桌下。

這是牠的天生本能,卡拉漢想道。也許在許久、許久之前,所有的學舌獸都有這種本能,就跟某些獵犬一樣──

繡帷後粗啞的一聲喊打斷了他的思緒。『休姆!』某人大叫,接著又叫:『業休姆!』

卡拉漢忽然有股荒唐的衝動,想用德語大叫:『有益健康!』

但在他尚未開口前,羅蘭的聲音卻充盈了他的腦海。

6

『傑克,快走。』

男孩朝卡拉漢叔的方向轉身,茫然不解。他雙臂交叉,緩步前進,準備賞第一個敢移動的男女一個歐莉莎。仔仔已回到了他的腳邊,仍不時的左顧右盼,期待另一次的殺戮。

『我們一起走,』傑克說,『他們慌了手腳,大叔,而且我們也接近了!他們把她從這裡帶走……這個房間……然後穿過了廚房──』

卡拉漢沒在聽。他仍高舉著烏龜,就如在幽深的洞穴中高舉燈籠,轉身面對著繡帷。繡帷後的靜默比起方才的叫喊、興奮的狂笑更加可怕,那靜默就像是鋒銳的武器。傑克也跟著停下了腳步。

『只要走得了,就趕快走。』卡拉漢說,竭力鎮定。『辦得到的話就追上她,這是你的丁主的命令,也是白界的意志。』

『可是你不能──』

『走,傑克!』

迪西小豬裡的下等人,無論男女,無論是否為徽像所懾,聽見這聲吼,都不安地喃喃低語,也難怪他們,因為從卡拉漢口中說出的聲音並不是卡拉漢的。

『你只有這一次機會,不容錯過!找到她!身為丁主,我命令你!』

羅蘭的聲音從卡拉漢口中湧出,傑克瞪大眼睛,張大嘴,環顧四周,茫然不知所措。

就在他們左邊的繡帷掀起的一秒鐘之前,卡拉漢看見了其中的諷刺,粗心大意的人乍看之下一定會忽略掉:繡帷上的宴會主菜是一具人形;那些騎士淑女吃的是人肉、喝的是人血。繡帷繡的是食人族的交流活動。

接著,在繡帷後享受自己的餐點的老東西摔開了繡帷,衝了出來,變形的嘴凸出大獠牙,眼睛如盲人那麼黑,臉頰和前額的肌膚上長滿了利牙,就連手背也是。就如餐室內的吸血鬼一樣,他們也籠罩著靈氣,但是一種有毒的紫羅蘭色,濃得幾近黑色。他們的眼角嘴角滴下膿液,嘰嘰喳喳說著話,有幾個大笑,但笑聲不像是發自喉間,反倒像是硬生生從喉嚨裡給扯出來,有了自己的生命似的。

卡拉漢認識他們,他當然認得。他不就是被那類人中的一個派到這裡的嗎?這些是貨真價實的吸血鬼,第一類吸血鬼,一直秘而不宣,如今卻傾巢而出。

他高舉的烏龜並沒能阻撓他們。

卡拉漢看見傑克瞪大眼睛,臉色蒼白,眼中閃動著恐懼,眼球凸出,一看見這些怪胎,所有的雄心大志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卡拉漢不知道自己的口中會說出什麼話,只聽見自己大喊:『他們會先殺了仔仔!他們會在你面前殺了牠,喝牠的血!』

仔仔聽見了自己的名字,吠了兩聲。傑克的眼神似乎在聽見這句話後變得清澄,但卡拉漢已經無暇顧及男孩的命運了。

烏龜阻止不了他們,但至少能阻止其他人。子彈阻止不了他們,但──

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──當然啦,當年在家鄉,在那個名叫馬克•彼齊的小男孩面前,他就已經見識過──卡拉漢把手探入前襟口袋,掏出他戴的十字架。十字架敲中了魯格槍槍托,垂掛在槍托下,十字架泛出帶著藍色的白光。帶頭的兩個傢伙本想伸手抓他,把他拖到他們那邊,一見十字架立刻縮手,痛苦尖叫。卡拉漢看見他們的皮膚表面沸騰,變成了水,這一幕看得他心裡充滿了野蠻的快感。

『這是我的報復!』他喊道。『上帝命令你!基督命令你!中世界的業命令你!白界的力量命令你!』

但仍有個不怕死的向前衝,是具變形的骷髏,穿著覆滿了青苔的古舊晚禮服,頸子上掛著某種古老的獎章……或許是馬爾他十字架?它朝卡拉漢高擎在手中的十字架揮出長滿了長指甲的手,卡拉漢在最後一秒鐘把十字架往下抽,吸血鬼的爪子只差了一吋。卡拉漢想也不想,立刻前衝反擊,用十字架尖端插入那東西額頭上的黃色皮膚。它立刻痛苦尖叫,踉蹌後退,卡拉漢也順勢收回了十字架。在那個吸血鬼的爪子覆住額頭之前,卡拉漢看見他的十字架戳出了一個洞。接著一股濃稠、凝乳狀、黃色的液體從那東西的指

縫間溢出,它的膝蓋也脫了臼,癱倒在兩張桌子間。它的同伴急忙後退,憤怒尖叫。地上那東西的臉已開始向內縮,手也變形扭曲,氣息如蠟燭般熄滅,最後只剩下一攤黃水,從外套袖子和褲管不斷流出,彷彿嘔吐物。

卡拉漢朝其他人進逼,心中不存畏懼。自從巴婁奪去他的十字架,折成兩半之後,在他心頭縈繞不去的羞恥已經消逝。

終於自由了,他想著。終於自由了,全能的上帝,我終於自由了。又想:我相信這是救贖,而且感覺很好,是不是?相當的好。

『有種就拿開!』一個傢伙大喊,雙手高舉,保護著臉部。『有種就把那根放羊的爛棍子拿開!』

放羊的爛棍子?那你幹嘛縮得跟個龜孫子一樣?

面對巴婁的挑激時,他不敢回答,於是自己也陷入沉淪。但在迪西小豬這裡,卡拉漢把十字架對著那個開口講話的東西。

『我犯不著為了你這種東西說的話就拿自己的信仰冒險,塞爺。』他說,聲音在室內響亮又清晰。他把那些老東西逼回了他們剛才跑出來的拱門下。那些站在前排的人,手上、臉上冒出了一個又一個黑色的腫瘤,強酸般腐蝕了他們古老的皮膚。『再說,我是從不會扔掉老朋友的。你說拿開?好吧,就聽你的。』他把十字架放入了襯衫內。

幾名吸血鬼立刻前撲,獠牙凸出的嘴露出了猙獰的笑容。卡拉漢朝他們伸出手,手指發光(魯格槍的槍管也是),恍如浸入了藍色的火焰。烏龜的眼睛也充滿了光亮,龜殼也閃閃發光。

『站開了!』卡拉漢吆喝道。『上帝及白界命令你!』

7

可怕的巫師轉身面對先祖,獸面人梅曼感覺到烏龜強烈可愛的光芒略微黯淡。他看見男孩走了,不覺一陣驚慌,不過起碼他並沒有溜出去,反倒是更加深入,所以情況應該還不錯。可萬一男孩發現了那扇通往斐迪克村的門,使用了它,梅曼可能就會陷入麻煩。因為塞爾聽命於華特•歐汀,而華特聽命於血腥之王本人。

不管它,一次煩惱一件事。先把巫師的烏合之眾搞定再說,煽動先祖攻擊他,然後再追上男孩,也許可以佯稱他的朋友需要他,應該就能騙過他──

梅曼(米亞眼中的金絲雀人,傑克眼中的崔蒂)潛向前,一把攫住了安德魯,也就是那個穿格子翻領禮服的胖子,另一手揪住了比安德魯還要胖的他老婆,朝卡拉漢的背揮了揮。

緹芮娜憤然搖頭,梅曼張嘴,對著她發狠,她縮身躲開。黛塔•渥克早已扯爛了緹芮娜戴的面具,現在她的面具破布般垂在下巴和頸子上。她的額頭中央一道紅色傷口裂開來又闔上,活像是隻垂死的魚不斷的搧著魚鰓。

梅曼放開了安德魯,指著巫師,然後那隻權充手的爪子在長滿羽毛的喉嚨上劃了一下。安德魯點頭,把老婆肥胖的手拂開,掙脫她的阻撓。他發一聲喊,跳向前,用肥胖的前臂扼住了卡拉漢的脖子。同時,他的老婆也向前撲,打掉了大叔手中的烏龜,一面放聲尖叫。徽像滾落到紅地毯上,彈跳到一張桌子下,就此從這個故事中消失。